降谷家骨酱

我一口气码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标题有点俗= =算了反正也改不动了就这样吧

*不上升演员本人

来！干了这瓶盐汽水！

省厅法医组领头人、龙番市法医科科长，我的父亲秦明先生，龙番医科大学法医系主任、法医学教授，我的母亲李大宝女士，并于上周周五在龙番市第一人民医院安然辞世。两位都在生前提交了捐献遗体的意向书，我在二位辞世后申请遗体用于医学研究后火化返还部分我父母的骨灰用于安葬纪念。故而在这场追思会上，并没有我敬爱的父亲母亲，但我深信冥冥中他们会在这里支持我。

感谢各位前来悼念我双亲的领导、同袍，以及母亲生前教授的学生们。我的父母生前为人大家明了，他们都喜欢看人欢笑，拥有着温暖的心灵，我想他们不会希望自己的追思会上洒满泪水，也不会希望仅仅是被功绩述读评价这一生。数年前在我的义父林涛叔叔的追悼会上，我仅能作为副局长发表官方讲话，至今引以为憾。这一次的追思会，我身为二位逝者唯一的儿子，不愿多谈二位事业上的辉煌成就，而来细数一番生活上的轶事吧。

听林叔叔说，我较预产期早出生了一星期。出生前他接到我父亲的电话，两个慌了神的男人赶忙送突然腹痛的母亲去往医院，未想吸了一刻钟的氧后，母亲渐渐平稳痛感也消失了。惊慌后松一大口气定下神来，正是夜里，三人都突感饥饿，林叔叔便联系正在路上的妻子，为安抚母亲提议开个荤。可能父亲也又惊又紧张，竟同意带母亲吃一顿她孕后就没碰过的小龙虾。等父亲挑好了饭店，四个人吃得饱了才起身，母亲又疼得蹲下身去，这一回直接送进产房，没一会儿护士就推了小车装了我出来。一晚上吓了父亲两次，又让他老人家掏了一顿小龙虾的腰包，以至于此后多年我的生日宴上都不许小龙虾上桌。林叔叔一直拿这事调侃我们一家，比如老秦一顿小龙虾吃完还附赠个儿子，比如大宝吃小龙虾还有助产的功效，至于我？他一直就喊我小龙虾。对此我们一家，永远都送他三副白眼。

我对父母最初的记忆是在三岁左右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时候。父亲左手抱着我，右手牵着母亲，送到门口要我一个人进去，母亲蹲下身亲了亲我，父亲则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向门内推了一下我的肩，我油然一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责任感进了门。当我和一群哭天喊地的小鬼们挤在一个屋里从窗户向外张望时，看到父母挤在家长群中仰头寻找着我，母亲不安地踮着脚看，父亲专注地凝视着窗户，在母亲晃来晃去的功夫伸手扶住了她的肩。可惜第二天我就带着一脸伤哭着回了家，班上的小鬼们在前一天晚上被各自的父母告诫离我远点，次日却聚起来边打边骂我是法医家的孩子晚上都和尸体一起睡。母亲一边给我擦药一边红了眼眶，这事算得上造成母亲淡出一线投身教育事业的契机。父亲直接去找了义父义母商量将我带回家自行进行学前教育的可能性，气得我义母当即雷厉风行地一手抱起我一手扛上家里的骨头模型去了幼儿园，把一众教师小鬼吓得吱哇乱叫，又让我站在讲台上，随机回答了五个不同位置的骨头名称，唬得台下的小鬼们一愣一愣的。她当时甚至动了让我随身带两根胫骨防身的念头，可小男孩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得很，为了不引得四位长辈更加担心，我什么也没多说。

每次去林叔叔家过夜，他都会被义母一脚踢出去睡沙发，义母给我读睡前故事时曾同我说过，我尚在襁褓时母亲在调养身体，担心我父亲不会照顾，央她有空便去瞧瞧我。可她不论昼夜前去，都见得我父亲时常到摇篮边，亲为扶掖，哺喂换洗，托抱哄劝，从不见一丝不耐。与她未见我父亲前存在于义父口中的冷面法医形象完全不符。

父亲爱重母亲，自然珍视家庭，对我也珍爱无比，不论工作越发繁忙也力争参与我成长的每一步。他在我少时以身作则，又在我年岁渐长后常与我促膝而谈。父亲性情寡言深沉，对待母亲与我却从来耐心温言。父亲不多苛求我的学习，甚至在我报考大学时并不以他和母亲同为法医而要求我子承父业，故而我在公安大学报考了刑侦专业。此事还有个小插曲，母亲听闻我选择刑侦，故意在义父面前对我强调千万不能学成义父那样，引得义父一激动回了很激动的一声——你不要因为我对于刑侦产生什么误解！说完后许久才反应过来，成了龙番市局内一个笑话。在我去往外地求学前，父亲曾与我有过一次长谈，他言及母亲是他之初恋，感情顺遂直至结婚生子，但他不至于天真到以为人人都会与初恋顺风顺水白头偕老。他不能预料我未来会经历怎样的感情，唯独希望我万万不要负己良心，亏欠他人，对不住自己曾有过的真心。我后来虽未有父母那般传奇的经历，但也在工作中结识妻子，多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每逢年节回家，父亲不言，我知道他老人家的欣慰。

一旦提到母亲，不论是我还是众多同袍桃李，皆会露出笑意来。母亲作为罕有的一线女性法医，不以特别自命不凡，亦不以特别躲避辛苦。一直以来，近如亲友，远若初见，都认为母亲犹如太阳一般，生活再苦再难，唇边一缕笑意不散。她个性温和大度，却也有自己的倔强。当年我父母初遇，父亲彼时脾气古怪，对迟到的母亲不客气的一通抢白，又以母亲是个女子让她退到一边，母亲硬着脖子问一句什么活是男人能做女人做不了的，二话不说就去捞了泔水桶。父亲私下聊起时倒是坦诚，言及当时他算得上是一见钟情了。我曾以初见之事问过母亲，母亲气哼哼地说着父亲那时脸可臭，奈何没出息地觉着就是这么一张臭脸也还是好看，又红着脸强调当时我才没喜欢他啊！逗得我乐了又乐。少时母亲喜欢打扮我，说我眉眼像极父亲和爷爷，好在性格随她，不至于担心我同父亲一样到三十岁还单着，若非她顶着一头刺猬毛闯入父亲的生活，哪来的这么可爱一儿子。直至我升入高中父亲第一次为我做了一套正装，母亲自此绝望地称我“小老秦”，这一点，我实在是非常冤枉。

自我外出求学回家的时机逐渐减少，难得有几日假期，母亲自然要张罗一桌饭菜。记事起父亲便严格管控母亲接触冷水的机会，洗碗这事不外乎我同父亲包办，基本是一人负责一天的节奏。菜桌上是寻常菜，母亲又神神秘秘地端上一碗青豆泥，说是前几日意外吃到的菜品，她还改良加进了玉米土豆泥，尝来味道清冽可口，连素来饭量很少的父亲都多舀了几勺。母亲得了我夸奖便一脸期待地看着父亲，父亲瞄我一眼，低咳一声还不错，接着补一句这星期的碗我包了，母亲递回给我一个无奈的眼神。

饭后我在餐厅收拾餐具，听得厨房里母亲一声惊呼，放下碗筷打算瞧一眼，在门口停了步听着母亲懊丧锅上还炖着汤她却全然忘了锅底都糊成了一片。父亲不言，舀起一勺汤尝了一口，望着母亲轻笑出声，问她毒杀丈夫和儿子也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吧，气得母亲直捶他。下一秒父亲便搂过母亲，亲吻着喂过去一口汤，母亲冲到水池边漱口恨恨地呼父亲禽兽，我倚在门外，见父亲甜到心里的笑和母亲红扑扑的脸，讲实话，很招惹人羡慕。

此次父母双双病重，也是年岁已高人力非能所及，我工作忙碌去医院也只能略尽心意，感谢我的妻子日夜陪护两位老人，稍稍弥补了我的不孝。父母日常仅是安稳沉睡在两张靠得很近的床上，看不出内里已经耗损得太多。上周四晚，我煲了汤去医院，一边给父亲擦身一遍把汤放凉，父亲似乎有些奇怪我为何在工作日抽空煲汤，我便笑着解释母亲前一日醒来时说着想喝，父亲望向还在沉睡的母亲，笑了一句“吃货”便很快躺下身去。

他这一躺直至永眠，这便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了。

母亲于次日中午时分清醒过来，少有的精神大振，像人常说的回光返照吧，但也不足以支撑她起身了，母亲费力地辨认我，良久叹了口气：“你的头发白了。”

我不知母亲看到的是不是我。

她偏了下头望了一眼父亲，恍惚间我听到的满是少女的俏皮：“你才是迟到的。”

母亲的清醒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一般，经历半小时抢救无果，这便也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了。

三小时后，父亲追随母亲而去。二老走得很快，没有什么痛苦。

两位的遗体目前已经捐赠，并没有留下太多供我凭吊的东西，幸而尚有一份我刚刚踏足警局时众人送我的礼物。

这是一张由两位摄影师留下的拼接照片。

照片的主角分别是正面照的我的父母。

听闻我父母年轻时一同侦破的“臼齿专案”中，父亲被陷害受拘，母亲为救父亲更是险些丧生。案后警局举办庆功宴请了两位摄影师抓拍当日照片，两位摄影师都觉得自己有一张照得最好，不甘心的比试时发现竟是同一时间拍下，按两位摄影师所站的面对面的角度，照片中的人也正在对视。

照片中的父亲穿着白衬衫罩蓝格西装，母亲穿着父亲第一次送她的粉色风裙。他们没有多么亲密的接触，只是安静地对视微笑着，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地微笑着。

我的父母，以及数年前早先离世的林叔叔，他们的一生，化生命为刃，以悲悯为心，殚精竭虑，凭一双手洗刷冤狱，为受害者发声，他们清清白白地来，纯纯粹粹地走。他们会是我，是广大同袍的道标。

只是现在我拿着这张合照，看着上面的两个人，风华正茂，岁月正好，好像他们的离去为时尚早。

我愿留着这一张合照直至属于我的那一刻到来。

他们曾经多年轻，他们一直多相爱。

                                                                                                                                                                                                 致辞人  秦朗

END

惯例废话

本来想写个子世代视角的卖萌文，也不知道是不是产生脑洞的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开始码的已经是悼词了（迷）

文中明宝两个人也算抵不过岁月以高龄安然去世的啦，所以其实算糖对吧。。。

幼儿园被抓花脸那段取材本人亲身经历，不过我娘和我都比较凶悍所以问题解决得比较快……

为了说明这两一直恩恩爱爱很多年特地把“小老秦”同学的职位设定为副局长，专业也是刑侦，毕竟法医能到副局长的，我还没见识过= =

感觉一直写写文最大的好处就是——饿了随时能填饱自己，好幸福_(:з」∠)_

当然官方给我喂糖我就更有动力堆一个糖厂……

古有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那我们明宝一定是生当长相守，死当复来归。特幸福特别好。